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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伽草紙  

 

太宰治,對其印象來自於<人間失格>一書,這本書被許多人視為是太宰治的一種自述性私小說,而「御伽草紙」呢?本書雛形來自於日本常見的童話繪本,收錄了<肉瘤公公>、<浦島先生>、<喀嗤喀嗤山>、以及<舌切雀>。

 

「御伽草紙」一詞,從網路搜尋,解釋為:用平假名所書寫的物語、日記等散文,或是一種帶有繪圖的文學作品,多半為短篇,結合物語、日記以及民間口耳相傳的故事,不一定有明確作者或出處,相較於貴族所書寫的文學,御伽草紙被視為是一種貼近庶民文化的文學。因此,御伽草紙也被視為是哄小孩入睡的睡前讀物,在說故事人說著:「好久好久以前…」,小孩便酣然入夢。

 

如果你以為這是太宰治寫著童話故事,那麼就低估了這個照片中總是托著下巴,對於外界事物看似漠然的作家了。御伽草紙,若以傳統的定義來說是單純的哄人入睡的睡前讀本,那麼太宰治的御伽草紙就是對於俗世看似和平單純繪本的嘲弄,繪本單純的語句、溫馨的插圖、簡單的情節,在太宰治筆下卻挖出了那些隱而不顯的亡佚情節。

 

如果把這幾篇故事都一一介紹,那麼就剝奪了大家閱讀本書的樂趣,其中我最愛的是<浦島先生>,也就是大家熟悉的<浦島太郎>的故事。劇中最為精采的則是,浦島先生與烏龜的精采對話,下面節錄部分語句:

 

龜大膽妄為地笑著,「真不好意思讓您救了我。紳士嘛,就是這點討厭。對別人親切以待,是十分高尚的美德,明明多少多有些期待別人回報,卻又對別人的好意保持警戒,對方以平等對待您,似乎使你感覺被看輕了,所以很洩氣吧。…」(試讀本頁39,御伽草紙-浦島先生,逗點文創社)

 

龜真的生氣起來,「…試著坐在龜甲上,和坐在龜甲上,結果還不是都一樣嗎。……不論選擇了哪一種,都無法再回到原本的狀態了。就在您試試看的當下,您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人生中是不存在著嘗試的,……」(試讀本頁42-43,御伽草紙-浦島先生,逗點文創社)

 

在御伽草紙中,看似通俗的文學,其實隱藏了許多隱而不談的細節,例如:肉瘤公公是怎麼樣的人,只有單純、親切就夠了嗎?<喀嗤喀嗤山>中的兔子與狸貓,其實帶有中年男性對於青春洋溢女體的覬覦,<舌切雀>裡的善良爺爺與看似壞心的婆婆,究竟是怎麼因為麻雀而導向不同的結局。童話合宜於兒童來閱讀,來自於它抹去了許多俗世所不願談論的潛規則與真實性,因為過於真實所以無法跟兒童說明,這是童話的美意,還是一種自我催眠逃脫俗世的作為?

 

孩童被教育應該拯救受苦難的動物,但是太宰治卻在書中講述到,如果當時抓了烏龜的是凶暴粗魯的漁夫呢?又或是烏龜被換成了生病的乞丐呢?這樣的文本中,本身就隱藏著強與弱,以及食物鏈的上層與下層間的施恩概念。

 

文本中的主體多半是男性,女性中大多是插花腳色,又或是負面型態,而這也可能是因為御伽草紙某個書寫來源是來自於民間的口耳相傳,透過口耳相傳來加強性別之刻板印象與角色主體主要是男性與善惡對立。只是在太宰治的御伽草紙裡,沒有甚麼正氣凜然的男主角,也沒有甚麼溫暖和善的善良老公公。這些角色有其軟弱與世俗價值妥協的性格,他們逃避現世,卻又自我感覺良好認為自己是聖人或是離世而居之人。

 

在御伽草紙的動物可以直言不諱說出這些人荒謬又可笑的一面,因為牠們是動物,在牠們的世界裡沒有甚麼矯揉造作的俗世價值觀,牠們嘲弄著人性,總讓人覺得這是太宰治嬉笑嘲謔著人們在這無聊價值觀所上演的鬧劇。而這些鬧劇卻是人們用來哄睡孩童入睡的文本,彷彿從小就集體灌輸著政治正確的讀本,共同信仰著愚蠢的信念。

 

御伽草紙沒有甚麼嚴峻的書寫格式,文中不乏一些作者的碎念,特別是在舌切雀的開頭,作者開宗明義說到他捨棄了日本第一的桃太郎,來自於桃太郎無疑是日本史詩,而這史詩如今還在波瀾壯闊地開展著,怎麼能輕易就書寫如此偉大的日本第一男子呢?閱畢卻讓人想對太宰治的壞心想按個讚,不去書寫不代表桃太郎不能書寫,而是其蘊含意義已經宛如是整個民族所創造出的完美形象,而這樣的意象,也可說是異象,怎能硬生生去扒開那層裹著榮耀的外衣呢?於是乎就算故事裡再不符合邏輯也沒關係,只要桃太郎偉大且維護和平拯救了蒼生即可。

 

在太宰治的世界裡沒有偉大,沒有良善且永恆不可拋的信念,只有真實且與活在當下的無奈與妥協,御伽草紙原型來自於一種集體創作的文體體制,而太宰治的御伽草紙則對於真實人生中的人性更為深刻的刻畫,但你不感受那種努力書寫的奮力,只會會覺得太宰治只是在某天夜裡喝了酒,想寫下這些對人世嘲弄的心血來潮罷了。

 

同場加映

 

[試蠹] 近鄉情更怯,太宰治的返鄉之旅:《津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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